酒吞童子離開大江山的第N天, 茨木童子站在大江山山下的某處岔道口, 思索著今天應該到哪個方向去尋找摯友。

“嗯？”猶豫不決間忽然感覺不遠處的草叢微微動了了一下, 茨木轉頭朝那個方向看去，那邊卻沒了一點動靜，就仿佛剛才只是他的錯覺一樣。

然而……

偽裝也要敬業一點，看著一片綠色中那一點非常明顯的赤紅色, 茨木懷疑這個隱匿者的智商恐怕是有點問題。

“出來！”茨木皺眉對那個方向喊了一句, 但那邊的草叢又是微微一顫, 卻仍是堅持不動。

見對方不動, 茨木幹脆自己走了過去。要是換做平時, 他對這種路邊的小妖怪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但是這個小妖怪的發色看上去非常眼熟，他的註意力被吸引過去後又發現，其身上的氣息也和酒吞童子的氣息有些相似, 這不禁勾起了他的一絲興趣。

他的摯友酒吞童子自那天和那個名為華裊的妖怪離開後就和大江山斷了聯系, 雖然之前酒吞童子也會偶爾離開大江山探查一番，但這次離開的時間似乎有些久了, 和周圍的小妖怪們打聽也都說沒有看到過兩人的蹤跡，這就有些奇怪了。

最近的世道很不太平, 外面大江山鬼王吃人吃妖怪的傳言也愈演愈烈, 他總覺得得趕緊找到兩人才行，否則要是遇到什麽事, 真不知道那個弱得不行的華裊能不能幫上摯友的忙。

之前苦於沒有消息，但現在在這裏遇到了這個身上帶著摯友氣息的妖怪, 說不定能從對方嘴裏知道一些摯友的消息。

思索間，茨木童子已經站到了那叢草的旁邊，看著蹲在草叢裏似乎想把自己偽裝成一塊石頭的某個小妖怪，心裏的疑惑更重。

草叢裏的小妖怪看上去只是個幼崽，身上穿著一身翠綠的衣服，要不是有著一頭紅發恐怕還會被人誤認為是一只青蛙，而令人在意的是，這個小妖怪身邊也放著一個縮小版的葫蘆。

伸手揪著對方的辮子把小妖怪提起來，看到對方的臉後，茨木童子頓時渾身一僵，這個小妖怪怎麽長得跟縮小版的摯友似的？

“你到底是誰！”一瞬間，茨木腦中幾乎劃過了好幾種荒誕的猜想，諸如‘這個會不會是被什麽法術封印了所以變小的摯友’或是‘通過不知名術法偽裝成酒吞童子失敗的妖怪’總不會是‘摯友失散多年的親生骨肉’……

被氣場強大的大妖怪拎起來的酒吞呱此時也有些驚慌，誰知道他在房間裏睡得好好的，一睜眼就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來了？雖然之前華裊大人給他們提前打過了預防針，但是他也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而且為什麽他身邊一個熟悉的妖怪都沒有？桃花妖呢？三尾狐呢？華裊大人呢？他這是被丟下了？

以上那些統統算了，這個突然出現動作又十分粗魯的大妖怪到底是誰，他沒主動招惹對方，對方怎麽就把他給盯上了呢？

酒吞呱欲哭無淚，但嘴上卻硬的不行：“本大爺勸你趕緊放手，否則本大爺就不客氣了！”

說著還漲紅著小臉，拼命掙紮的同時，身上還真讓他憋出一層赤紅色的妖氣。

連語氣都這麽像，還有身上附著的這層妖氣都太像了，雖然還很弱，但他還是從上面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頓時茨木童子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我說，你這小子該不會真的是摯友的……”茨木猶豫地看著酒吞呱，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你該不會有個父親叫酒吞童子吧？”

聽著這個熟悉的名字，酒吞呱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他和酒吞之間的關系，又想起花鳥呱曾經跟他說過的：“我們被華裊大人召喚而來，華裊大人應該算作我們的主人，但是我現在和華裊大人長得這麽像，總覺得叫父親更合適一些。”

那這麽說來，他們的父親應該是華裊大人沒錯的。

覺得自己思路完全正確，酒吞呱斬釘截鐵地對茨木童子說：“不是，我的父親不是酒吞童子。”然後還沒等茨木松口氣，就聽見酒吞呱繼續說，“我的父親是華裊大人。”

茨木表情呆楞一瞬，隨後慢慢被震驚和不敢置信充滿。

華裊是他知道的那個華裊吧？而眼前這個小妖怪明明長相看上去和摯友一模一樣，那麽華裊是和誰生出的這樣一個幼崽的？

答案似乎已經十分顯而易見了……

可是摯友也是男的，華裊也是男的，那這小崽子是誰生的？

於是這一天，在外出尋找摯友的路上，茨木童子撿到了一個疑似華裊和摯友的‘愛情結晶’，當下人也顧不上找了，直接拎著‘小酒吞’火速趕回大江山。

…………

【叮，系統重啟中，重啟成功，檢測到位面變化，當前副本：大江山，檢測到玩家形象與本世界不符，自動換裝中……】

【叮，觸發支線任務，幫助女子擺脫病魔的困擾，獎勵：大量金幣，大量經驗，高級禦魂若幹，覺醒材料若幹……】

剛和被他誤闖房間的女子談過心，對方也再次睡下的時候，華裊耳邊就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接著還沒等他抗議，他一身純黑的睡衣就被白光一裹，然後自動換上了花鳥卷的一身衣服。

“你要不要這麽及時？”華裊說話間頗有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並沒有，重啟耗費了一點時間，但是玩家您不用擔心，您的系統雖然偶爾會遲到，但永遠都不會缺席，換裝也是一樣。】

“我寧願你一直缺席下去，謝謝。”華裊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他在之前的世界都沒穿過，現在穿起來心裏居然還有種詭異的懷念感，他一定是壞掉了。

“對了，你這次是又把我扔到哪裏了？”華裊怕打擾到房間裏的人睡覺，便悄悄推了門走了出去，“酒吞呢？還有式神們呢？”

【因檢測到此地可觸發支線任務，所以將玩家投放到這裏。】系統將光屏展開，【另外，為了方便玩家確定式神位置，特提供定位追蹤服務，請看屏幕。】

華裊四下看看發現院子裏沒人，便找了個角落研究起了光屏。

【紫色光點是SR型式神，藍色光點是R型式神，白色光點是N型式神。】系統一邊解釋著一邊為華裊不斷地調整著光屏角度，方便華裊觀看，【目前來看大部分式神都聚集在同一位置……】

“等等，這個粉紅色的愛心是個什麽鬼？”不怪他第一個註意到這個光點，因為在一眾不是紫色就是藍色要麽是白色的小光點裏，這個粉紅色的愛心實在是太矚目了，不僅比其他的光點大了好幾倍不說，還一直閃著熒光，真是讓人不第一眼看到都難。

【這屬於特殊羈絆，目標為酒吞童子，是玩家與其之間的感情達到一定程度後才會出現的標記。】

“不不不，先停一下。”華裊忍不住伸手將那個布靈布靈閃著的光芒的愛心遮住，“為什麽我們之間的羈絆要用愛心來體現呢？你不覺得gaygay的嗎？”

【如果玩家在意的話，我們也可以提供其他標記標志。】系統說著屏幕上畫面一變，幾個符號就出現在華裊面前。

彩虹旗、倒三角、一個奇怪的字母、還有兩個疊在一起的代表著男性的符號……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系統你該不會又在坑我吧？”華裊看著眼前這幾個除了最後一個外，似乎都比愛心正常，但就是因為這樣他反而更不相信系統了。

“算了，我還是不換了。”不就是愛心麽，大不了以後他少打開光品查看式神們的位置，要開的話也不再酒吞面前開不就行了。

【好的。】系統將可替換符號撤回，雖然沒多說什麽，但華裊莫名地就從系統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可惜的意味。

他再次慶幸自己沒有一時腦熱就換了標記。

再次看向光屏，努力讓自己忽略那個愛心的同時，華裊註意到確實如系統所說，大部分式神都聚集在一起，而且是和酒吞在一起，看那個標記位置，他們現在應該是在大江山了。

又轉著屏幕看了看，發現還有一個白色的光點差點被他遺漏了，此時他正在快速地向著大江山的方向移動著，身邊還跟著一個金黃色的光點。

“這個是？”如果每個光點的顏色代表著式神的稀有度，那麽金黃色應該代表的是SSR，可是他從召喚開始到現在除了和他自動建立羈絆的酒吞，再除掉他自己，他的式神裏可是沒有其他SSR的。

【是茨木童子。】系統將畫面放大，兩個光點上分別出現了茨木童子和酒吞呱的名字，【雖然玩家與茨木童子之間的羈絆還沒有到達建立契約的程度，但已達到可以在地圖上標記的標準，除茨木童子之外，在大江山上還有一位妖怪已達到標準。】

聽系統這麽說，華裊就已經猜到是誰了，果然畫面一轉，在酒吞和他的式神們不遠的地方，盉的光點也出現在地圖上。

“這麽說式神們都安全了。”一大部分式神和酒吞待在一起，唯一落單的酒吞呱也被茨木撿到了，這樣就很大程度上能保證式神們的安全了，那他也應該趕緊完成任務然後回去和他們匯合了。

不過這個支線任務居然是讓他治療一個人類女性，華裊不由地就想起酒吞之前要他不要輕易暴露自己能力的叮囑，如果用來救人還暴露的話，那恐怕又是麻煩一件吧……

不過如果他趁著人睡著的時候把人治好，那應該就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了。

想清楚後，華裊又摸回到女子的房間，趁著女子沒醒，手中凝聚著瑩紫色的妖力輕輕地搭上了女子的手腕。

妖力順著女子的手腕緩緩上游，開始的一切都很順利，然而到了一半的時候女子卻突然渾身劇烈地顫抖，然後猛地咳嗽起來，而華裊的妖力也仿佛被什麽阻礙了一般，再也動不了分毫。

“這怎麽回事？”被女子的狀態嚇到，華裊匆忙地收回了手，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難道是因為人類接受不了妖力的治療嗎？”

系統沒回話，華裊也找不到原因，按理說他從上一個世界回來後再次給自己升了星，現在妖力比以前更多，治療效果應該更好才對，然而女子此時卻咳得越來越劇烈，雙手無意識地抓著被褥，瘦弱的身軀隨著一聲聲咳嗽狠狠地顫抖著。

慌亂的腳步聲傳來，華裊只能再次坐著畫卷升到半空中，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女子在趕過來的婆婆懷裏，硬生生地咳出一口黑紅色的血。

之後便是醫師趕來，給女子灌了一碗濃黑的湯藥，又仔細地檢查了一番後對著婆婆搖了搖頭。

從華裊的角度看去，一直握著女子手的婆婆眼角淚光閃動，看到醫師搖頭的動作後再也忍不住，淚水直接從眼角滾落下來，顫動的雙唇開了又合，最後也只是發出一聲沈重的嘆息。

等兩人都出了門，房間裏再次恢覆了平靜後，華裊在半空中降了下來，看著經過這一番折騰後膚色透明到仿佛要消失掉的女子，心裏一片茫然無措。

“我是不是做錯了啊……”

…………

“華裊……大人？”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再次悠悠轉醒，睜開眼便看到換了一身裝扮的華裊正跪坐在她床邊，滿臉的愧疚和懊悔。

“啊，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想喝水嗎？”華裊見女子醒來，也顧不上去糾正對方對他十分執著的稱呼，看著對方比他剛來之時更不好的臉色，心裏的愧疚像是要溢出來一樣，總想要做點什麽去彌補剛才自己魯莽行為所造成的過失。

女子搖搖頭，看著這樣的華裊，感覺有些奇怪：“您是怎麽了？感覺和剛才不太一樣了。”

“我……”華裊不知道該怎麽說，剛才給對方用妖力治療後，對方病情突然惡化，甚至造成了昏迷和吐血，中間對方並沒有醒過，但對方現在應該自己也有所察覺，像是現在，華裊看到對方的狀態竟是連坐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果然是要死了吧。”見華裊一副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的表情，女子躺在床上輕輕笑了笑，“沒關系的，我已經準備好了。”

“不過在死亡之前，還能遇到華裊大人這樣的人，真的非常幸運。”女子轉頭看向華裊，“華裊大人即使不是來帶我走的人，也不是普通人吧？”女子含笑的雙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說，“華裊大人換了一身很美的衣服，剛才一睜眼還以為自己看到了誤入人間的妖精呢！”

華裊聞言表情一僵，沒有說話。

“真美啊，”女子手指微微擡了擡，但又負擔不了一樣落了下去，華裊見狀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袖子遞了過去，“剛看到華裊大人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您真的非常美麗，無關性別，會讓很多向往美的人又戀慕又嫉妒。”

不止是外貌，面前這人渾身散發的氣息也令人沈迷，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即使是她這種病入膏肓的人，看到他後都想要得到對方的一絲垂憐，一句安慰，一聲輕笑，一個眼神，都仿佛可以帶給她除了病痛以外的其他感受。

就像是在她步入絕望後，能夠洗滌她日漸陰暗靈魂的神明。

女子伸手摩擦著華裊袖子上的花紋，語氣中滿是遺憾，“我很久沒有穿過這樣好看的衣服了，穿了似乎也沒什麽用，我只能呆在這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裏自怨自艾而已。”

“你會好起來的，到時候這身衣服我可以送你一套，你穿上一定比我更適合。”華裊感覺自己的安慰有些幹巴巴的，然而他似乎也只能想到這樣一句安慰的話來。

女子聞言又笑了一聲，摩擦著華裊衣袖的手指也放了下來，“華裊大人無需再安慰我，剛才就和您說過了吧，我這個病是好不了的。”

華裊沈默。

之前剛和對方見面的時候，對方就說過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當時他也沒想太多，後來系統發布了任務後他就更覺得既然系統發布了這樣的任務，那就是說明女子的病是一定能被治好的，誰知道他嘗試了治療之後，對方的病情不輕反重，現在反倒是像幫了倒忙一樣。

“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華裊伸手將女子的手放進被子裏，眼神堅定地說，“你等我，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說完便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然而他沒發現，在他起身後女子的微垂的眼瞼遮住了眼中更加暗淡的光。

這樣的話，她早已聽過無數次，她真的不想再失望一次了。

那樣的話，她一定會墮落成惡鬼的吧。

…………

出了門，華裊決定先回一趟大江山去把事情和酒吞還有其他式神們說說，說不定他沒有辦法，其他人就會有辦法呢？

然而才坐上畫卷想翻墻而出，卻在接觸到墻邊的時候被一層薄薄的東西擋了回來。

華裊不信邪，又換了幾個方向嘗試了幾次，結果無一例外。

“這是怎麽回事？”華裊有些焦急地敲著系統，“大哥，別關鍵時刻掉鏈子行不行？”

【應該是結界。】系統被敲得狠了，終於上線，【是陰陽師通過符咒設置的結界，專門防止妖怪入侵宅邸，當然在內部的話也會同樣被困住。】

“坑爹呢！”華裊用力抓了抓頭發，“那剛才我是怎麽進來的？”

【玩家剛才是通過傳送進來的，是兩個位面之間的轉換，自然不受結界的阻攔。】

“那你現在就把我傳送出去，最好直接傳回大江山。”

【能量不足，暫時無法完成傳送。】

“靠！”華裊翻了個白眼，當即覺得求人不如求自己，結界什麽的如果受到一定得沖擊肯定也是不能一直維持的，既然軟的不行那他就來硬的，他針女花鳥也不是吃素的！

“寶貝們，給力點啊！”將四只飛鳥召喚出來，又給自己換了一套針女禦魂，凝聚著渾身的妖力向四只飛鳥身上湧去……

“陰陽師大人，您說的都是真的嗎？”不遠處突然傳來說話聲，華裊心下一驚，暫時收了妖力，翻身上了房頂。

“我說的自然是真的。”一個有些傲慢的聲音響起，華裊微微探身看去，遠遠地看到了狩衣的一角，“她根本就沒有病，只是被惡鬼附身了而已。”

“那……那怎麽辦呢？”另一個聲音明顯屬於一直照顧女子的婆婆，作為普通人的她聽到惡鬼這兩個字聲音都忍不住打起顫來，“我們家小姐她一定還是有救的吧？”

“當然了，你只需要按我說的做……”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華裊又探了探身想要看清來人的臉，下一秒卻被身後的一個人拽了回來。

“什……”想要驚呼的嘴被捂住，身子也被來人按了下去，“噓。”

‘酒吞？你怎麽來了？’華裊看向酒吞的眼神裏滿是疑問。

酒吞微微搖頭，伸手指了指下面，示意華裊先繼續聽，其他的之後再說。

而不久之前，大江山上。

火急火燎帶著酒吞呱趕回來的茨木童子，一回來就感受到了大江山不同以外的喜慶氣氛。

這種氣氛迷之熟悉，仿佛不久之前在某個妖怪突然來到大江山的時候才出現過一次。

“茨木你回來的正好。”一聲熟悉的聲音出現，還沒等茨木童子來得及驚喜摯友居然回來了，他的懷裏就又多了一個小不點。

“沒想到你居然找回來了一個，幹得不錯。”酒吞拍了拍茨木的肩膀說，“我出去找人，這個你也幫忙看著點吧。”

說完整個人就又不見了蹤影。

看著懷裏一個酷似摯友的‘小酒吞’，一個簡直就是那個華裊翻版的‘小華裊’，好不容易從‘摯友可能有了一個孩子’的沖擊下緩過神來，茨木童子再次陷入了茫然的狀態。

他一定是在做夢吧……

作者有話要說：

彩虹旗、倒三角、希臘字母λ在同性文化中都比較有代表性，作者在知//乎上了解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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